When the last angel falls, he crying sadly, oh, now he is also abandoned.
The messanger said, "Come, and sing. "
Funk full of his heart, unfortunately.
And finally he sang.
他的十指指尖,觸在暗沉的白鍵上按壓出異常緩慢卻輕快的旋律,無意義而不得不存在的那彈舌聲夾雜在樂章裡拍打出古怪的節奏,蔓延在老舊的琴室裡,像是在早已忘懷、久遠的記憶中浮沉的抽噎的相貌。
使者的背部挺得比旗桿還要更直,好像他的後背傾靠著一個繃著柔軟緞面的椅背,讓天使的琴譜攀進他的耳殼,在耳緣邊際滑開不適切的數拍聲,獨特且被注目的。那就像是壞掉的計拍器,左右搖擺身姿的細鐵片失去平衡,卻依然自得其樂的發出噠噠的聲響,在琴者帶著施捨的注視下,噠噠、噠噠。
無論她願意或不願意,天使,她總是微笑著。十年無間斷。
路布斯基的長子,他擁有一份憐憫的慈悲,不是給他雪姑娘的胞妹,而是專屬於那些縈迴在陰暗角落的人們。那綿長的音符裡巧妙的安排不同情調的呢喃。
斯德里克得抬起臉龐的時候,黑鋼琴的低喃已貫徹了天使的心思。月光一般的長鬢髮隨著偶爾晃動的身軀搖曳,彷彿隨時將在黑夜裡被吞噬,卻又在最激昂的樂音時盪漾出他的存在。
「My angel. 告訴我,你是否感到痛苦?」斯拉夫式的腔調咀嚼著文字,使者薰衣草的眼睛望向端坐在鋼琴上的小女孩。
她幾乎失去色素的虹膜像極他的妹妹,最外圍蒙上一層霧氣,下眼瞼是抽啜過的紅腫。小蘇西裂開她寬大的嘴,淡亞麻色的髮絲稀疏的垂落在鼓起的頰邊,張開無血色的嘴唇露出捲起的舌頭。
「噠、噠。」也許從那並無多大不同的舌音不能分辨她的意思,但從那變得溫和而且堅定的表情能明白她的肯定。或者,他不必猜想也可以得知,她曾遭受過的目光,探詢、鄙視、抑或厭惡。
「我猜你不想選擇繼續當個半吊子的天使?」斯德里克得輕聲問。
噢,人們都是殘酷的。他們很難去容忍不一樣,當一個比他們更美麗的存在閃閃發光時他們讚嘆與嫉妒,當出現的是比他們更身不由己的生物時他們嫌惡與嘲諷。而她,看起來如此需要愛的滋潤,引得他都不得不提起所剩不多的溫柔,試圖去拯救這位跌落人間的小天使。
我無法為你解脫,你得自己來。他說。
小蘇西垂著眼不語,豎起耳朵安靜的聆聽男人為她彈奏的曲子。
「如果你想要一對漂亮、豐滿的翅膀,你會拿什麼來換呢?」
她在使者的眼角捉見溫和的殘影,牛皮質地的靴子靠在烤漆脫落的琴譜架,微開的唇隙似乎想到什麼而猶豫不決,吸氣的瞬間硬是狠狠的用力咬住舌尖,淡淡的血絲暈染開來,帶有鹹度的液體順著角度傾斜滑進喉嚨,腥羶的味道一股腦的衝進鼻穴。
「不,不夠,你美麗的嗓子只能得到幾根尾羽。」
斯德里克得溫言說著,切換至低音音階的態度十分的果斷,低沉的複沓旋律無差別性的拍打,過於堅硬的語調惹起小蘇西的困惑,她偏斜著腦袋,在拼命的思
考中刷開睫毛的陰影。
最後小小的慘白的手握住靴子後腳踝的部分,鬆動了些使勁的向下拉扯,曝露在空氣裡的不健康的膚色有一點乾枯,她膽怯的探詢目光飄向使者,然而他只是淺淺的微笑。
「嗚──噠。」她咕噥的縮起手腳,活絡了僵硬的腳趾頭,將那搖動的姿態都收盡眼底。淡棕色的眼睫遮住大半瞳孔的怯懦,她轉過身,讓使者看到她後腦勺削短的頭髮。
天使小心翼翼的將她的裸足放到跳動的琴弦,闔著眼睛去感受音頻轉換的波浪。麻而刺痛的刺激感一次又一次劃過蒼白的腳底,一次比一次再箝進柔軟的皮肉裡。她咬住下唇遏止想要喊痛的哭叫聲,孕育著透明的濕潤在藍色的眼眶中打轉,咧著嘴巴回過頭向男人盛放笑靨。
那洋溢得意的神情彷彿在驕傲的炫耀性宣告,她是個了不起的孩子。
「不,不夠,一點點疼痛是無法引起注意的。」
斯德里克得不慍不火的音質是悅耳的男中音,略帶沙啞的提醒讓小蘇西膽顫的酥麻了身子。他彷若一丁點事情也沒有發生的神色令人感到焦躁,堅決的口吻則使人相對的遲疑。
或許她發現了,或許沒有,但沒有什麼細微之處是絕對不會從路布斯基的眼皮底溜開的。這架Fazioloi Pianoforti是精華中的精華;拉著一條條琴弦奏出完美樂章的是銳利的鋼絲,比普通的弦要更細的材質,四個踏板的交錯使用使得優美的樂章更好從修長的手指底下傾洩。
早在他落下第一個音時便察覺到異樣的音色;那畢竟是不同的本質。
「如果你不喜歡再微笑,你可以抹去它的存在。」他在按下中音的本階時低聲補充。
從樂曲中恩賜般纏綿的旋律,突然被彈舌音吃了一個角落。小蘇西,她倏地展開彷彿忽然被點悟的表情,將目光從使者稜角分明的臉部移開,帶著不全然無知
的決心。
她抓著琴架,鋪散在臉蛋上的悲愴與即將的釋放幾乎融為一體,隨後她俯身湊近躍動的弦絲。它們就這麼在她的瞳孔裡舞動,直到她閉起眼睛咬住。
使者莞爾,順從天使的意思踩下延音踏板,在相對應的白與黑的鍵盤音之間延長半音音階,響亮的成為蛻變的號角聲。
琴槌用力的敲擊細弦,震動的琴弦在溫熱的口腔內褪盡道德,在上下唇間留下繁數的割口。鹹濕的腥紅色稠液滴滴答答的從嘴邊流出,滴在拋亮光澤的鋼線上顯得越怵目驚心。彈舌音從末梢開始變形崩解,迅速地沒入愈激慨的八度音重拍,天使咯咯地笑了起來。
「聽,你不必再發出惱人的噪音,也不必再強迫自己癡笑。」垂下深灰色的睫毛,他低啞開口的嗓音如同相貌一般的安詳寧靜。
女孩面龐上橫掛著許多或淺或深的紅痕,該是嘴唇的地方被割成最完美的地平線,標致的細長方形缺口參雜甜美的血液淌流,泊泊的鮮血從空蕩蕩的口部順著
下顎的弧線一直到束著蝴蝶結的頸子,沿著頸脖線條滑進西裝背心的領口。
強烈的疼痛讓她的痛覺神經幾近麻痺,額角和脖頸沁著薄的冷汗,稀疏的眉毛是輕輕皺起的,忍受著對於10歲年紀來說過分劇烈的疼痛。
她幸福和痛苦融合無邊界的笑影,這那飄散著落雪的寒冷冬夜徘徊在使者的腦袋,還有那在下雪的樹林間哭泣的妹妹再度捲起嘴角時的笑容。
大概是他七歲而泰利絲兩歲的時候,她躲在亞克楠姆莊園周遭的森林。嘶啞的嗓子咿啞不出完整的字符,他勉勉強強才聽懂意思;她因為彷彿不存在的耳朵傷心,無法學習人們說話而只能大聲的咆哮,或,保持令人恐懼的沉默。
當時他只是安靜地坐在她身旁,就只是沉默。
他對路布斯基家族其實沒有什麼情感存在,只有單純的繼承與經營的關係,當他的胞妹被保護在家族裡時他唯有誠然的繼續這種模式。但偶爾,他想起了飄雪的冬夜,他不禁會想問所有的對與錯。
後來那個妹妹泯滅了。
她變得更活潑一些些,耗費全身的力氣去讀取人們的言語,甚至在深的黑夜裡獨自咿咿啊啊的說話。就像個端莊的小淑女,沒有人注意到她是個聾子,更甚意識到她就是個曾經壞脾氣的孩子。
雪地裡的姑娘。讓他懷疑那個樹林裡的女孩不是他的妹妹。
「咿──呼──」
天使開心揮動的雙手引回使者的注意力,從口中漏出的聲音,好像清脆的一聲高音鍵。
斯德里克得眨了眨眼楮,將思慮從多年前的蕭索無度的灰濛記憶裡拉起,昂起頭去看還坐在琴邊仔細聆聽著鋼琴曲的那個小女孩;盡管她仍塗抹了一臉的紅血,痛覺細細麻麻的咬嚙著她的感官。
唇角僵硬的弧度困難的扭曲成毫無意義的淺圓弧形狀,「不,不夠,還差一步才能成為真正的天使。」
恐怕許久以前斯德里克得就已經忘記該怎麼去面對真實的妹妹,他曾經記得如何游刃有餘的在她悲傷時擁抱她的淚水,只是她再也不曾在他眼前展露脆弱。一切都已隨著另一個寒夜逝去。
讓手從略髒的鍵盤上離開,伸張手掌拉開十指的筋條,使者緩慢的站立起,挺拔的身軀仰賴絕對性的優勢欺向小女孩。輕微瞇起的眼睛裡蘊染著柔和的薰衣草色,臉上掛著淡淡的理不清楚的繾綣,他兩隻手壓著琴鍵撐住整個身體的重量。
「咿?」小蘇西不解的歪倚著腦袋,身軀不自覺的因對方的接近而微微的向後傾斜。
「翅膀需要層次分明的羽毛──有點像你的,手?」斯德里克得溫文的出聲,看著天使面貌的錯愕一點一點綻放開來,然後又才是那張渴望被愛且堅持的凜然模樣。
她再一次傾身,雙腿跪在法吉奧里的鋼琴,將十根手指全觸在琴弦之上,回眸的瞬間露出短暫的害怕,還有些微的逡巡不定,攜著少許淡薄的期盼。像是一種依存,宛若對至親信賴感的認知,徒然留下一曲過於濃烈的感情。
使者冷淡的收緊了繫在唇邊生硬如石膏像的微笑。
小天使在鋼琴光亮的黑烤漆上看見倒映著的虹膜裡束緊的顏色,和背後使者淡然觀看的樣子,忍不住呼息出一口長的空氣。
所謂的面臨極限,再突破,身處在絕望之中是會使人改變想法的。
大量且腥熱的殷紅色液體源源不絕的從割裂的手腕處冒出溢流,伴隨著讓她幾乎要昏厥的劇痛卻又死死的牽住她的神智,她舉起失去手掌的臂部,異常平直的割口就像平坦的二分休止符。
小蘇西只敢偷偷地朝鋼琴內部瞄去一眼,去看那被她遺落在那邊裂成一段段零散的指頭與曾是掌心的裡肉,沾滿紅色的孤單地躺著。同樣的一片鮮豔而且刺眼的色彩,她像要索取憐惜似的要起身向男人顯耀。
「現在你是個漂亮的天使了。」
使者的背部挺得比旗桿還要更直,好像他的後背傾靠著一個繃著柔軟緞面的椅背,讓天使的琴譜攀進他的耳殼,在耳緣邊際滑開不適切的數拍聲,獨特且被注目的。那就像是壞掉的計拍器,左右搖擺身姿的細鐵片失去平衡,卻依然自得其樂的發出噠噠的聲響,在琴者帶著施捨的注視下,噠噠、噠噠。
無論她願意或不願意,天使,她總是微笑著。十年無間斷。
路布斯基的長子,他擁有一份憐憫的慈悲,不是給他雪姑娘的胞妹,而是專屬於那些縈迴在陰暗角落的人們。那綿長的音符裡巧妙的安排不同情調的呢喃。
斯德里克得抬起臉龐的時候,黑鋼琴的低喃已貫徹了天使的心思。月光一般的長鬢髮隨著偶爾晃動的身軀搖曳,彷彿隨時將在黑夜裡被吞噬,卻又在最激昂的樂音時盪漾出他的存在。
「My angel. 告訴我,你是否感到痛苦?」斯拉夫式的腔調咀嚼著文字,使者薰衣草的眼睛望向端坐在鋼琴上的小女孩。
她幾乎失去色素的虹膜像極他的妹妹,最外圍蒙上一層霧氣,下眼瞼是抽啜過的紅腫。小蘇西裂開她寬大的嘴,淡亞麻色的髮絲稀疏的垂落在鼓起的頰邊,張開無血色的嘴唇露出捲起的舌頭。
「噠、噠。」也許從那並無多大不同的舌音不能分辨她的意思,但從那變得溫和而且堅定的表情能明白她的肯定。或者,他不必猜想也可以得知,她曾遭受過的目光,探詢、鄙視、抑或厭惡。
「我猜你不想選擇繼續當個半吊子的天使?」斯德里克得輕聲問。
噢,人們都是殘酷的。他們很難去容忍不一樣,當一個比他們更美麗的存在閃閃發光時他們讚嘆與嫉妒,當出現的是比他們更身不由己的生物時他們嫌惡與嘲諷。而她,看起來如此需要愛的滋潤,引得他都不得不提起所剩不多的溫柔,試圖去拯救這位跌落人間的小天使。
我無法為你解脫,你得自己來。他說。
小蘇西垂著眼不語,豎起耳朵安靜的聆聽男人為她彈奏的曲子。
「如果你想要一對漂亮、豐滿的翅膀,你會拿什麼來換呢?」
她在使者的眼角捉見溫和的殘影,牛皮質地的靴子靠在烤漆脫落的琴譜架,微開的唇隙似乎想到什麼而猶豫不決,吸氣的瞬間硬是狠狠的用力咬住舌尖,淡淡的血絲暈染開來,帶有鹹度的液體順著角度傾斜滑進喉嚨,腥羶的味道一股腦的衝進鼻穴。
「不,不夠,你美麗的嗓子只能得到幾根尾羽。」
斯德里克得溫言說著,切換至低音音階的態度十分的果斷,低沉的複沓旋律無差別性的拍打,過於堅硬的語調惹起小蘇西的困惑,她偏斜著腦袋,在拼命的思
考中刷開睫毛的陰影。
最後小小的慘白的手握住靴子後腳踝的部分,鬆動了些使勁的向下拉扯,曝露在空氣裡的不健康的膚色有一點乾枯,她膽怯的探詢目光飄向使者,然而他只是淺淺的微笑。
「嗚──噠。」她咕噥的縮起手腳,活絡了僵硬的腳趾頭,將那搖動的姿態都收盡眼底。淡棕色的眼睫遮住大半瞳孔的怯懦,她轉過身,讓使者看到她後腦勺削短的頭髮。
天使小心翼翼的將她的裸足放到跳動的琴弦,闔著眼睛去感受音頻轉換的波浪。麻而刺痛的刺激感一次又一次劃過蒼白的腳底,一次比一次再箝進柔軟的皮肉裡。她咬住下唇遏止想要喊痛的哭叫聲,孕育著透明的濕潤在藍色的眼眶中打轉,咧著嘴巴回過頭向男人盛放笑靨。
那洋溢得意的神情彷彿在驕傲的炫耀性宣告,她是個了不起的孩子。
「不,不夠,一點點疼痛是無法引起注意的。」
斯德里克得不慍不火的音質是悅耳的男中音,略帶沙啞的提醒讓小蘇西膽顫的酥麻了身子。他彷若一丁點事情也沒有發生的神色令人感到焦躁,堅決的口吻則使人相對的遲疑。
或許她發現了,或許沒有,但沒有什麼細微之處是絕對不會從路布斯基的眼皮底溜開的。這架Fazioloi Pianoforti是精華中的精華;拉著一條條琴弦奏出完美樂章的是銳利的鋼絲,比普通的弦要更細的材質,四個踏板的交錯使用使得優美的樂章更好從修長的手指底下傾洩。
早在他落下第一個音時便察覺到異樣的音色;那畢竟是不同的本質。
「如果你不喜歡再微笑,你可以抹去它的存在。」他在按下中音的本階時低聲補充。
從樂曲中恩賜般纏綿的旋律,突然被彈舌音吃了一個角落。小蘇西,她倏地展開彷彿忽然被點悟的表情,將目光從使者稜角分明的臉部移開,帶著不全然無知
的決心。
她抓著琴架,鋪散在臉蛋上的悲愴與即將的釋放幾乎融為一體,隨後她俯身湊近躍動的弦絲。它們就這麼在她的瞳孔裡舞動,直到她閉起眼睛咬住。
使者莞爾,順從天使的意思踩下延音踏板,在相對應的白與黑的鍵盤音之間延長半音音階,響亮的成為蛻變的號角聲。
琴槌用力的敲擊細弦,震動的琴弦在溫熱的口腔內褪盡道德,在上下唇間留下繁數的割口。鹹濕的腥紅色稠液滴滴答答的從嘴邊流出,滴在拋亮光澤的鋼線上顯得越怵目驚心。彈舌音從末梢開始變形崩解,迅速地沒入愈激慨的八度音重拍,天使咯咯地笑了起來。
「聽,你不必再發出惱人的噪音,也不必再強迫自己癡笑。」垂下深灰色的睫毛,他低啞開口的嗓音如同相貌一般的安詳寧靜。
女孩面龐上橫掛著許多或淺或深的紅痕,該是嘴唇的地方被割成最完美的地平線,標致的細長方形缺口參雜甜美的血液淌流,泊泊的鮮血從空蕩蕩的口部順著
下顎的弧線一直到束著蝴蝶結的頸子,沿著頸脖線條滑進西裝背心的領口。
強烈的疼痛讓她的痛覺神經幾近麻痺,額角和脖頸沁著薄的冷汗,稀疏的眉毛是輕輕皺起的,忍受著對於10歲年紀來說過分劇烈的疼痛。
她幸福和痛苦融合無邊界的笑影,這那飄散著落雪的寒冷冬夜徘徊在使者的腦袋,還有那在下雪的樹林間哭泣的妹妹再度捲起嘴角時的笑容。
大概是他七歲而泰利絲兩歲的時候,她躲在亞克楠姆莊園周遭的森林。嘶啞的嗓子咿啞不出完整的字符,他勉勉強強才聽懂意思;她因為彷彿不存在的耳朵傷心,無法學習人們說話而只能大聲的咆哮,或,保持令人恐懼的沉默。
當時他只是安靜地坐在她身旁,就只是沉默。
他對路布斯基家族其實沒有什麼情感存在,只有單純的繼承與經營的關係,當他的胞妹被保護在家族裡時他唯有誠然的繼續這種模式。但偶爾,他想起了飄雪的冬夜,他不禁會想問所有的對與錯。
後來那個妹妹泯滅了。
她變得更活潑一些些,耗費全身的力氣去讀取人們的言語,甚至在深的黑夜裡獨自咿咿啊啊的說話。就像個端莊的小淑女,沒有人注意到她是個聾子,更甚意識到她就是個曾經壞脾氣的孩子。
雪地裡的姑娘。讓他懷疑那個樹林裡的女孩不是他的妹妹。
「咿──呼──」
天使開心揮動的雙手引回使者的注意力,從口中漏出的聲音,好像清脆的一聲高音鍵。
斯德里克得眨了眨眼楮,將思慮從多年前的蕭索無度的灰濛記憶裡拉起,昂起頭去看還坐在琴邊仔細聆聽著鋼琴曲的那個小女孩;盡管她仍塗抹了一臉的紅血,痛覺細細麻麻的咬嚙著她的感官。
唇角僵硬的弧度困難的扭曲成毫無意義的淺圓弧形狀,「不,不夠,還差一步才能成為真正的天使。」
恐怕許久以前斯德里克得就已經忘記該怎麼去面對真實的妹妹,他曾經記得如何游刃有餘的在她悲傷時擁抱她的淚水,只是她再也不曾在他眼前展露脆弱。一切都已隨著另一個寒夜逝去。
讓手從略髒的鍵盤上離開,伸張手掌拉開十指的筋條,使者緩慢的站立起,挺拔的身軀仰賴絕對性的優勢欺向小女孩。輕微瞇起的眼睛裡蘊染著柔和的薰衣草色,臉上掛著淡淡的理不清楚的繾綣,他兩隻手壓著琴鍵撐住整個身體的重量。
「咿?」小蘇西不解的歪倚著腦袋,身軀不自覺的因對方的接近而微微的向後傾斜。
「翅膀需要層次分明的羽毛──有點像你的,手?」斯德里克得溫文的出聲,看著天使面貌的錯愕一點一點綻放開來,然後又才是那張渴望被愛且堅持的凜然模樣。
她再一次傾身,雙腿跪在法吉奧里的鋼琴,將十根手指全觸在琴弦之上,回眸的瞬間露出短暫的害怕,還有些微的逡巡不定,攜著少許淡薄的期盼。像是一種依存,宛若對至親信賴感的認知,徒然留下一曲過於濃烈的感情。
使者冷淡的收緊了繫在唇邊生硬如石膏像的微笑。
小天使在鋼琴光亮的黑烤漆上看見倒映著的虹膜裡束緊的顏色,和背後使者淡然觀看的樣子,忍不住呼息出一口長的空氣。
所謂的面臨極限,再突破,身處在絕望之中是會使人改變想法的。
大量且腥熱的殷紅色液體源源不絕的從割裂的手腕處冒出溢流,伴隨著讓她幾乎要昏厥的劇痛卻又死死的牽住她的神智,她舉起失去手掌的臂部,異常平直的割口就像平坦的二分休止符。
小蘇西只敢偷偷地朝鋼琴內部瞄去一眼,去看那被她遺落在那邊裂成一段段零散的指頭與曾是掌心的裡肉,沾滿紅色的孤單地躺著。同樣的一片鮮豔而且刺眼的色彩,她像要索取憐惜似的要起身向男人顯耀。
「現在你是個漂亮的天使了。」
伸手無聲的蓋上三角鋼琴的琴蓋,完好的指尖紋路細細的感受義大利手製的觸感,斯德里克得低垂著眼遮住眼珠子裡來不及消退的哀傷,刻意去忽略某種程度上才能造成的濃郁的血味。
My angel. 他是這麼叫喚她的。從脆美的高音跌至冷澀的低音位置,手背滑過88個啞然的音鍵,反手闔蓋起琴鍵,遮掩那些被他葬送作用的黑白鍵盤。
真是可惜了一台品質優良的Fazioli鋼琴。
馬靴的鞋跟踩在琴室的深色地毯沒有任何聲響響起,與進入的步伐一樣是頻率相等,步步等長,施壓力度如出一轍的。斯德里克得把另外一雙較為小巧的牛皮靴子留在損壞的舊鋼琴旁,拉上捎帶鮮豔的深紅色胡桃木的門板,將數不盡的傷感遺留在他不會再度造訪的地方。
耳廓裡天使的樂譜拖著老舊的琴音悄悄的彈奏著,然而它卻再也沒有奏出美妙曲章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