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難以置信──」年輕的馬伕趴伏在厚實的木頭長桌上抓住武器工匠的手搖晃著不肯放,「大個兒,救我。我覺得我難過得能吃下好幾噸鐵礦。我已經忍受不了再看到芙巴蒂對那外來客微笑的樣子了!」
年輕的拉車馬伕擁有一雙和伯諾馬般迷人的淺褐色眼睛,這個小夥子打理得乾淨體面,甚至很好地運用工作的優勢練成一身良好的體格……撇開他現在死死纏住工匠的吊兒啷噹樣,附近的大部分未婚少女還是將他當作一位不錯的婚配對象。
「……。」工匠另隻沒有被綁架的手朝酒館的小姑娘揮了揮;他平常不在外頭喝酒,所以他要的是清水──他頓了一下,又多向她要了幾杯酒。馬伕可能需要。想必小夥子這時候不吐不快,會嘔死的。「我說、馬伕,我怎麼不知道這回事?芙巴蒂那丫頭?她的年紀對你而言不會太──」
年輕的馬伕輕嘆一聲,身體一歪往一旁的健壯男人身上一躺,「唉,你不明白,愛情是沒有理智可言的,我也以為有眼睛的好男人都不會看上她,噢,我不是說她不好,只是寡婦畢竟──」
「說重點!小子,外來客又是怎麼回事?」工匠不耐地拍桌。
馬伕迅速閉嘴,伸出粗壯帶著不少繭子的五根手指,粗魯地拿過走過來的酒館姑娘手中的其中一杯酒。
小姑娘不悅地擺好其他的酒水,又瞥一眼試圖緩解氣氛,笑瞇瞇地塞來幾枚硬幣的男人。
工匠聳了聳肩,她假裝沒看見,嬌氣的踱步踩向另外一群鬧騰的人群。
年輕的馬伕舉起酒杯灌下一大口麥酒,半傾倒著身體享受酒帶來的後勁。武器工匠拍拍他微紅的臉,黑土一般濃厚低沉的聲調仍然有著慣性的嘹亮凶狠。「別光喝酒──馬伕,你不說我回家看布拉德小子,他最近鬧彆扭鬧得兇啊──」
「就是──我也挺好奇的。」詩人不知何時擠了過來,眨動雙眼彎起一抹促狹的笑容。咬著乾糧的法師將食物配著濃湯咽進肚子,從詩人的背後探出腦袋點點頭。「確實呢,最近進城的旅人多得可疑。」
「說個不停吵死了,還聽不聽啊……我告訴你們,那個外來客每天都光顧水果攤,還長得挺高的──也許比大個兒高,」拉車馬伕奮力地往上伸高手臂,在空中胡亂比劃了幾下。「皮膚比我還黑,感覺就像長年曝曬在太陽底下……還有烤焦的麵包那麼黑的、嗝,頭髮。」他咂巴著嘴,悶悶不樂的喝酒。
「你們說我哪裡比得過外來客,他根本是我的理想──我所有的優點,他都比我更好。既然如此,芙巴蒂當然也更喜歡他嘛。」
馬伕朝著眾人露出哭喪的臉,嗚嗚咽咽的假哭起來。
遊唱詩人若有所思的用手指扣了扣桌面,不自覺的打出一串節奏,讓法師多看了一眼。
「你說的人,說不定是海格摩尼的戰士呀……你想想,又黑又壯的,」他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神秘兮兮的低聲。「聽說那裏的男人都慓悍英勇得不得了──很帥地,我也想親眼看看。」
法師沒好氣的推了他一把。「你白癡啊?工匠不就是從海格摩尼來的──他不是人嗎?」
酒館的一小角一時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紛紛刷地一聲轉過頭──包括偷聽的酒館姑娘──看著臉上畫有傷疤的男人,古銅色的肌膚,樣貌和馬伕描述的外來客的確相差不遠。
武器工匠挑起眉,雙手交叉在鼓起的胸膛前,「幹什麼──又不是我搶女人,海格摩尼的男人多得是,就跟你們詩人一樣……我對芙巴蒂丫頭可不感興趣。」
受到波及的遊唱詩人抗議地皺著眉敲敲桌子。
「不過這麼一說、嗝……他確實跟你長得十分相像,我一開始也以為是你跟芙巴蒂說話呢──那時還想哪個煉金術師的藥水讓你的頭髮長出來了!」馬伕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咕嘟咕嘟地灌酒。他示意其他三人陪他一起,但只有法師抹抹油膩的嘴後跟他碰杯。詩人裝模作樣地拿裝水的木杯。「唉……大個兒,你能不能去跟你同鄉人幫我求情,叫他不要招惹芙巴蒂。」
「如果他來鐵鋪打點武器,我會跟他說的。」工匠不置可否的回答,孔雀石的眼褚在過長的瀏海下意外的亮得驚人。「──我更奇怪海格摩尼的戰士能有什麼事情需要天天光臨水果攤……我們可不是光吃果子長大的。」
遊唱詩人誇張地哇哇大叫,神色『非常吃驚』。他勾住法師的手,做作地說。「不是吧工匠,馬伕不是說他對芙巴蒂有意思嗎?法師都知道!」後者配合的點頭,又自顧自地埋入食物堆裡。
「……我──」
「你們這群愚蠢的男人──坐過去點,工匠。你個頭大必須幫我擋著老闆。」酒館姑娘霸氣地打斷工匠的話,一屁股選定位置坐好。她隨便挑了杯酒喝了幾口,雙手插腰,忿忿地盯著四位男性。「你們在哪?酒館!一群呆子……說八卦的東西還不懂得找我。」
她做出摩擦食指和大拇指的動作,意有所指的環視一圈,嘴裡不時嘖嘖的出聲。
埋首晚餐的法師頭也不抬地發出長長的嗯聲,然後騰出手來拋來兩枚硬幣。酒館姑娘在它們掉落地面前接住,一面不滿地嘀咕。「窮鬼。算啦,我今天心情好。」
「你們口中的外來客,還真的跟工匠有幾分相似──不過呢,當然比他帥多啦。」她毫不顧忌的對著工匠上下打量他顏色比皮膚稍淺一些的怖人的疤痕,皺眉瞇緊深色眼珠的原因不曉得是為了那道傷疤還是正努力回想僅有的資訊。「依女人的直覺嘛──我說那個男人對芙巴蒂絕對沒有超出顧客的想法。」
「說了等於白說!」工匠忍住想要大吼的衝動。
「還沒說完呢,讓我喝口酒先──我聽說芙巴蒂在諸神祭的期間收留了個孩子,似乎是個外地人……」酒館姑娘努努嘴,視線飛快地從工匠身後越過探了一次,低下頭刻意地壓低音量說。有三個男人都隨著聲音漸小而俯低身子,只有法師仍然不改面色繼續用餐。「外來客找的肯定是孩子。他每天去找芙巴蒂,明明給了她錢,卻什麼也沒帶走。」
遊唱詩人腦子轉得極快,插嘴道:「那也有可能是他資助她的費用嘛──」
小姑娘嘩地從座位上站起,圓潤的褐眼向詩人瞪去,麻利的收拾有些凌亂的桌面──包含馬伕喝空的杯子和法師不斷進食所增加的空盤──將它們一古腦兒地納進臨時用手搭建的托架;她過分用力地端正姿勢,彷彿從未停下忙碌的腳步似的。「別在我面前說難聽的話,芙巴蒂才不是那種女人──你們要是不信,直接找外來客問嘛!」
她略帶怒氣的離開男人們的話題,留下一句類似責罵不乾脆的男性、但要比那再稍微難聽一點的形容。
想到要面對面高大的海格摩尼戰士,馬伕開始覺得太陽穴不安分的作疼,索性腦袋一躺,倚著武器工匠的肩膀呼呼大睡,鼾聲太過刻意的響起。工匠扭扭脖子,一語不發。
「噢,行行好,她就這樣走了?這不值──」
修長的手指撕掉一塊較厚的肉遞給詩人,果斷的堵住他停不下的嘟嚷。法師又慢吞吞地從手中的雞腿撕了一片丟進兩片唇瓣之間,細細的咀嚼細心烤過的料理。
──憤慨的遊唱詩人搶過法師的酒杯淺淺的嚐了一口,液體流過喉嚨升起一股灼熱感,他伸手攬過法師的脖子,輕輕地哼起歌。那是一首不太成調的曲子,比較像一連串的鼻音。
哼哼、哼哼的。
關於芙巴蒂以及外來客的討論倉促的結束了。
至於武器工匠……他摸了摸耳上的飾品,心裡想著他的學徒會不會正等著他回家呢。
「……難以置信──」年輕的馬伕趴伏在厚實的木頭長桌上抓住武器工匠的手搖晃著不肯放,「大個兒,救我。我覺得我難過得能吃下好幾噸鐵礦。我已經忍受不了再看到芙巴蒂對那外來客微笑的樣子了!」
年輕的拉車馬伕擁有一雙和伯諾馬般迷人的淺褐色眼睛,這個小夥子打理得乾淨體面,甚至很好地運用工作的優勢練成一身良好的體格……撇開他現在死死纏住工匠的吊兒啷噹樣,附近的大部分未婚少女還是將他當作一位不錯的婚配對象。
「……。」工匠另隻沒有被綁架的手朝酒館的小姑娘揮了揮;他平常不在外頭喝酒,所以他要的是清水──他頓了一下,又多向她要了幾杯酒。馬伕可能需要。想必小夥子這時候不吐不快,會嘔死的。「我說、馬伕,我怎麼不知道這回事?芙巴蒂那丫頭?她的年紀對你而言不會太──」
年輕的馬伕輕嘆一聲,身體一歪往一旁的健壯男人身上一躺,「唉,你不明白,愛情是沒有理智可言的,我也以為有眼睛的好男人都不會看上她,噢,我不是說她不好,只是寡婦畢竟──」
「說重點!小子,外來客又是怎麼回事?」工匠不耐地拍桌。
馬伕迅速閉嘴,伸出粗壯帶著不少繭子的五根手指,粗魯地拿過走過來的酒館姑娘手中的其中一杯酒。
小姑娘不悅地擺好其他的酒水,又瞥一眼試圖緩解氣氛,笑瞇瞇地塞來幾枚硬幣的男人。
工匠聳了聳肩,她假裝沒看見,嬌氣的踱步踩向另外一群鬧騰的人群。
年輕的馬伕舉起酒杯灌下一大口麥酒,半傾倒著身體享受酒帶來的後勁。武器工匠拍拍他微紅的臉,黑土一般濃厚低沉的聲調仍然有著慣性的嘹亮凶狠。「別光喝酒──馬伕,你不說我回家看布拉德小子,他最近鬧彆扭鬧得兇啊──」
「就是──我也挺好奇的。」詩人不知何時擠了過來,眨動雙眼彎起一抹促狹的笑容。咬著乾糧的法師將食物配著濃湯咽進肚子,從詩人的背後探出腦袋點點頭。「確實呢,最近進城的旅人多得可疑。」
「說個不停吵死了,還聽不聽啊……我告訴你們,那個外來客每天都光顧水果攤,還長得挺高的──也許比大個兒高,」拉車馬伕奮力地往上伸高手臂,在空中胡亂比劃了幾下。「皮膚比我還黑,感覺就像長年曝曬在太陽底下……還有烤焦的麵包那麼黑的、嗝,頭髮。」他咂巴著嘴,悶悶不樂的喝酒。
「你們說我哪裡比得過外來客,他根本是我的理想──我所有的優點,他都比我更好。既然如此,芙巴蒂當然也更喜歡他嘛。」
馬伕朝著眾人露出哭喪的臉,嗚嗚咽咽的假哭起來。
遊唱詩人若有所思的用手指扣了扣桌面,不自覺的打出一串節奏,讓法師多看了一眼。
「你說的人,說不定是海格摩尼的戰士呀……你想想,又黑又壯的,」他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神秘兮兮的低聲。「聽說那裏的男人都慓悍英勇得不得了──很帥地,我也想親眼看看。」
法師沒好氣的推了他一把。「你白癡啊?工匠不就是從海格摩尼來的──他不是人嗎?」
酒館的一小角一時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紛紛刷地一聲轉過頭──包括偷聽的酒館姑娘──看著臉上畫有傷疤的男人,古銅色的肌膚,樣貌和馬伕描述的外來客的確相差不遠。
武器工匠挑起眉,雙手交叉在鼓起的胸膛前,「幹什麼──又不是我搶女人,海格摩尼的男人多得是,就跟你們詩人一樣……我對芙巴蒂丫頭可不感興趣。」
受到波及的遊唱詩人抗議地皺著眉敲敲桌子。
「不過這麼一說、嗝……他確實跟你長得十分相像,我一開始也以為是你跟芙巴蒂說話呢──那時還想哪個煉金術師的藥水讓你的頭髮長出來了!」馬伕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咕嘟咕嘟地灌酒。他示意其他三人陪他一起,但只有法師抹抹油膩的嘴後跟他碰杯。詩人裝模作樣地拿裝水的木杯。「唉……大個兒,你能不能去跟你同鄉人幫我求情,叫他不要招惹芙巴蒂。」
「如果他來鐵鋪打點武器,我會跟他說的。」工匠不置可否的回答,孔雀石的眼褚在過長的瀏海下意外的亮得驚人。「──我更奇怪海格摩尼的戰士能有什麼事情需要天天光臨水果攤……我們可不是光吃果子長大的。」
遊唱詩人誇張地哇哇大叫,神色『非常吃驚』。他勾住法師的手,做作地說。「不是吧工匠,馬伕不是說他對芙巴蒂有意思嗎?法師都知道!」後者配合的點頭,又自顧自地埋入食物堆裡。
「……我──」
「你們這群愚蠢的男人──坐過去點,工匠。你個頭大必須幫我擋著老闆。」酒館姑娘霸氣地打斷工匠的話,一屁股選定位置坐好。她隨便挑了杯酒喝了幾口,雙手插腰,忿忿地盯著四位男性。「你們在哪?酒館!一群呆子……說八卦的東西還不懂得找我。」
她做出摩擦食指和大拇指的動作,意有所指的環視一圈,嘴裡不時嘖嘖的出聲。
埋首晚餐的法師頭也不抬地發出長長的嗯聲,然後騰出手來拋來兩枚硬幣。酒館姑娘在它們掉落地面前接住,一面不滿地嘀咕。「窮鬼。算啦,我今天心情好。」
「你們口中的外來客,還真的跟工匠有幾分相似──不過呢,當然比他帥多啦。」她毫不顧忌的對著工匠上下打量他顏色比皮膚稍淺一些的怖人的疤痕,皺眉瞇緊深色眼珠的原因不曉得是為了那道傷疤還是正努力回想僅有的資訊。「依女人的直覺嘛──我說那個男人對芙巴蒂絕對沒有超出顧客的想法。」
「說了等於白說!」工匠忍住想要大吼的衝動。
「還沒說完呢,讓我喝口酒先──我聽說芙巴蒂在諸神祭的期間收留了個孩子,似乎是個外地人……」酒館姑娘努努嘴,視線飛快地從工匠身後越過探了一次,低下頭刻意地壓低音量說。有三個男人都隨著聲音漸小而俯低身子,只有法師仍然不改面色繼續用餐。「外來客找的肯定是孩子。他每天去找芙巴蒂,明明給了她錢,卻什麼也沒帶走。」
遊唱詩人腦子轉得極快,插嘴道:「那也有可能是他資助她的費用嘛──」
小姑娘嘩地從座位上站起,圓潤的褐眼向詩人瞪去,麻利的收拾有些凌亂的桌面──包含馬伕喝空的杯子和法師不斷進食所增加的空盤──將它們一古腦兒地納進臨時用手搭建的托架;她過分用力地端正姿勢,彷彿從未停下忙碌的腳步似的。「別在我面前說難聽的話,芙巴蒂才不是那種女人──你們要是不信,直接找外來客問嘛!」
她略帶怒氣的離開男人們的話題,留下一句類似責罵不乾脆的男性、但要比那再稍微難聽一點的形容。
想到要面對面高大的海格摩尼戰士,馬伕開始覺得太陽穴不安分的作疼,索性腦袋一躺,倚著武器工匠的肩膀呼呼大睡,鼾聲太過刻意的響起。工匠扭扭脖子,一語不發。
「噢,行行好,她就這樣走了?這不值──」
修長的手指撕掉一塊較厚的肉遞給詩人,果斷的堵住他停不下的嘟嚷。法師又慢吞吞地從手中的雞腿撕了一片丟進兩片唇瓣之間,細細的咀嚼細心烤過的料理。
──憤慨的遊唱詩人搶過法師的酒杯淺淺的嚐了一口,液體流過喉嚨升起一股灼熱感,他伸手攬過法師的脖子,輕輕地哼起歌。那是一首不太成調的曲子,比較像一連串的鼻音。
哼哼、哼哼的。
關於芙巴蒂以及外來客的討論倉促的結束了。
至於武器工匠……他摸了摸耳上的飾品,心裡想著他的學徒會不會正等著他回家呢。